环保节能
您现在的位置:首页 > 环保节能 > 详情

“黑色煤村”蝶变“清水花谷”

发布时间:2023-04-18

门头沟区下清水村,俯瞰清水花谷。资料图片/新京报记者 王颖 摄

        早晨天刚亮,65岁的王进军就起了床。洗漱完毕,走出屋外,他伸了一个懒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顿时感觉肺部被一股甜丝丝的空气包裹住了。新的一天又开始了。

        此时,地处京西大山深处的下清水村,也从一夜的沉睡中苏醒,三五响开合院门的吱扭声,衬出一片悠然的静。

        吃完早饭,王进军像往日一样,穿过街道干净整洁、房屋错落有致的村子,来到村西头外的清水花谷,开始了一天的工作。这是一片面积300多亩的花的山谷,初春时节乍暖还寒,向阳处山坡上已有星星点点的嫩绿色。一个月后,芍药会首先开出花来,随后陆续花开成片,百合花、油菜花、巴西菊、红藜麦……

        王进军这会儿张罗着和村民一起修整山坡上的石头护坡、平整土地。近日雨水不大,但仍有可能造成山坡土壤松动,给即将到来的花谷观赏季带来隐患。

        作为清水花谷的管理人员,王进军主要负责景区管理、养护花卉、清扫环境……而在2009年之前,这种清爽的生活和工作环境他连想都不敢想。

        过去

        黑煤灰中挣生计

        下清水村属门头沟区清水镇,离门头沟城区七十公里,到北京市区约一百公里左右。过去,煤炭是村民们最主要的收入来源。王进军20岁时就开始下矿挖煤。当时的工作条件异常艰苦,煤矿都是人工开采,矿工们每天在地下数百米深、黑洞洞的矿井里,以最原始的手把钢钎、抡大锤的方式一筐一筐挖煤,再运到地上。

        “采煤量越大污染越大,每天下班走出矿井后都认不出谁是谁了,脸黑得跟包公似的,只露出两只眼睛和一排牙齿,浑身上下沾满了黑煤灰,就连嘴里和耳朵、鼻子里也都是煤渣子。”

        当年,像王进军这样的矿工收入很高,每月甚至能挣到一两万元。但与钱同时获得的,还有两侧沾满煤尘的肺叶的损伤。他说,村里像他这个年纪的人,不少都患上了矽肺病。这种辛苦的采煤工作,王进军一干就是二十多年。

        地处西部山区的门头沟,以煤炭、矿石储量丰富而著称,是北京重要的能源产地。下清水村所在的清水镇毗邻河北省涞水、涿鹿、怀来三县,这里曾是煤炭重镇,煤业文化历史悠久,古时就有“京师炊爨均赖西山之煤”的说法。鼎盛时期,全镇有煤矿100多座。

        多年来,村民的生活来源就靠着村里的煤矿,家家户户几乎都以采煤为生。长年累月的开采,严重污染和破坏了当地的生态环境。

        如今的村党支部书记、村委会主任王进生每当回想起那时的情形,都心有余悸:“那会儿收入挺高,可是破坏得相当严重,整个山谷都被拉煤的大车轧出了一条条深深的车辙印。一到冬天,弄得乌烟瘴气,那环境太次了。刮起来的风都裹着煤灰,遮天蔽日。衣服、鞋子都是黑的,四周空气弥漫着刺鼻的煤粉尘味儿。”

        治理

        摔碎饭碗养生态

        随着区域产业转型和生态环境保护的需要,2009年,下清水村的煤矿被关停。一夜之间村民们的“饭碗”碎了,收入锐减,很多人家转瞬间成了低收入户。

        当时,王进军已经四十多岁了,突然之间就失了业。“都没得干了,也没收入。大家都抓耳挠腮的,年轻点的人还能到外边找活干,像我们这岁数的人也没人要。”

        陷入窘境的远不止王进军一家人,煤矿关停后,村里有142户共262人戴上了低收入的帽子,成了门头沟区出了名的穷村。

        类似下清水村这样的煤矿,在清水镇还有上百座。2010年,按照生态涵养区功能定位,清水镇陆续关闭了镇内所有煤矿,煤矿开采彻底退出历史舞台。这使得镇政府和村民的收入也出现了断崖式下降。

        在清水镇党委副书记陈广萍看来,长年的煤炭开采生活习惯、思维模式,以及之前高收入的生活水平,恰恰成为了制约这个地区转型发展的短板。

        “在发展农业,发展民宿旅游产业的时候,他的思想是跟不上生态产业发展的思维模式的。一旦转型项目落了地,绿色环境很快就能恢复回来,但当地人们思维的转化,却需要一代人又一代人逐渐来完成。”

        面对关停煤矿所带来的困境,下清水村党支部书记、村委会主任王进生与村民几经谋划,最终下决心闯出一条绿色生态发展之路。他们从不远处百花山色彩斑斓的植被中受到了启发,决定利用煤矿关停后的废弃荒地,打造一个清水花谷。

        改变

        荒山淘金出花谷

        下清水村党支部书记、村委会主任王进生第一次到后巷沟考察时,眼前是一片荒芜景象:矿区的道路坑洼不平,四周荒草没膝。长年开采几乎挖空了整座山谷,用脚踩一下,地面上便会出现一个小坑。

        随后,村里请来了专家,搞测绘、看地势、平土地、查土壤、定花种,种上了格桑花、巴西菊、芍药花等观赏花卉20多种。经过一年的改造,清水花谷初具规模。王进军也和几十位村民成了花谷的管理者和养花人。

        王进生回忆:“从2016年开始种花,那一年就有五千多人来游玩、照相。到2017年,山谷里又建了瀑布,我们就把它运营起来了。”

        2018年,这个曾经狼藉不堪的山谷有了一个清亮的名字——“清水花谷”,并且开始向游客收取门票。当年景区就收入十万多元。

        生态环境的改变提升了花谷的开发潜力,下清水村又给自己来了个目标升级:打造生态田园花卉综合体。2019年,花谷特意开辟出几十亩地,种上了谷子、小米、红藜麦、高粱、油葵,农作物与花海层层交织,争奇斗艳。

        四月中旬开花的是芍药;五一前后开花的是油菜、百合;到了秋天,清水花谷则是另一番景象:藜麦绯红、油葵黄澄澄、谷子金灿灿,色彩斑斓。十月中旬秋收时,景区还开设沉浸式旅游项目,游客可以亲身体验收割、打场。金色的向日葵过了观赏季成熟后,游客可用村里的榨油机,榨出葵花籽油,花点钱带走。一年里,有三个季节清水花谷都是草长莺飞,蝶影花舞,让人如痴如醉。

        清水花谷还特地保留了一处煤矿遗址,已封闭的矿口处,“清水公社煤矿”六个红色大字格外醒目。

        “这个就是当时最早的煤矿,六几年就开采了,煤质相当好。原来琉璃渠那儿烧琉璃,用的就是咱们这儿的煤。”回忆起曾经的辉煌,王进生仍怀有一种莫名的自豪感。

        如今,下清水村的空气、环境好了,村集体和村民收入增加了,多好。老矿工王进军也和不少村民一样有了一份稳定的工作。“我负责种花、管理。有活干了,有收入了。都六十多了,干劲还挺足,身体也挺好。每月都有三千多元工资,再加上千把块钱的养老金,很知足。”

        发展

        修复矿山换新颜

        这些年,清水镇先后引入、发展了多种业态,随着收入的逐渐增加,村民的思想观念也悄然变化着。

        “虽然说遇到了重重困难,但是老百姓还是支持地区的产业转型和提档升级。经过几年的摸爬滚打,实现了收入稳步提升,从最初的600多万元,到去年的3800多万元。”清水镇党委副书记陈广萍说。

        围绕“红色文化”和“绿色产业”两大核心要素,清水镇探索文化兴镇的有效路径,举办“紫气东来·山水京西”清水镇旅游文化节,推出“观灵山”“阅百花”“探幽涧”3条精品旅游线路;此外还打造了一场融于山水之间、感于风土人情的高品质、沉浸式、原生态文艺演出。发布了单曲《清水谣》,设计了“百灵豹”文创形象,进一步提升文旅品牌影响力。

        截至2020年底,门头沟区已累计关闭固体矿山444个,包括西部斋堂镇、清水镇的274座煤矿和东部妙峰山镇、潭柘寺镇的170座非煤矿山。

        北京市规划和自然资源委员会门头沟分局副局长张凯介绍,“门头沟区煤矿和非煤矿山的开采面积大,工矿用地达18.63平方公里。开采时间久,形成大量废弃矿山。地形、地貌、景观破坏较大。植被退化,土地资源损毁,还有次生地质灾害隐患。对首都西部生态屏障功能产生了一定的威胁。”

        近年来,根据国家和北京市的相关政策法规,门头沟区按照自然恢复、人工修复和综合利用三种类型,陆续启动矿山生态修复治理工程。

        北京中地华安科技股份有限公司教授级高级工程师颜宇森就是参与修复工作的一员,他认为,“门头沟区矿山修复的理念不是简单的地质灾害治理和植树种草、绿化美化范畴,而是从国土空间整体规划的尺度布局,融入了山水林田湖草沙整体治理的理念,让各种生态要素得到一体化修复,实现生态功能的多元化。在气候、土壤、降雨适宜的地区,选择海棠、桃树、杏树等经济作物,一方面美化了环境,同时也增加了老百姓的收入,形成了一系列新的生态和人文景观,走出了一条实现高质量发展的长久之路。”

        昔日废弃的矿山,裸露的岩壁上如今已长出绿色植被,山下的边坡上绿树成荫,果树成行。门头沟区因地制宜开展矿山生态修复工程,并与当地特色产业有机融合,走出了一条崭新的乡村振兴之路。

        下清水村的故事是全北京开展矿山生态修复工作,还绿青山的一个缩影。未来几年,根据《北京市矿山生态修复“十四五”规划》,全市剩余的已关闭而未治理的废弃矿山,将分门别类予以自然恢复或工程治理。

        到那时,矿山“销账归零”,更多的“清水花谷”将会在青山绿水间破蛹而出!

        北京广播电视台新闻广播记者 郑建明

        新京报记者 周怀宗(来源:新京报